開始計算的第二天，心蘭還是沒什麽動作。

姜艾連忙潛伏起來，偷窺心蘭的動靜，見她除了幫忙指導一下有治療天賦的學生，就沒做別的事，他迅速離開學院。

“肯定外面有人。”

這次倒是被姜艾猜對了，經過詢問，他發現有除了記者以外的生面孔在城內行走。

見到那名生面孔男子的服裝，姜艾有些無語，雖然他的地球志已經四年沒更新了，但還是一眼認出那一身黑是所謂的執事服。

怎麽說呢，心蘭果然和自己所說的一樣正大光明。

“你是誰？”姜艾上前問這男子。

男子轉過身，彎腰一禮。

“姜艾少爺嗎？在下的名字叫塞巴……”

“停停停，嚴肅點，我不要聽胡言亂語，就算造假也給我來點本土化的名字。”

“是的。”男子遵命，“你可以叫在下‘力士’，大力的力，士氣的士。”

“這名字靠譜了點，但你怎麽看也不像大力士啊。”姜艾上下打量力士，他身材纖細修長，臉容俊秀中帶著幾分妖魅，倒是有幾分像他想要惡搞的角色。

“在下對自己的力氣還是有幾分自信的，如果不喜歡，可以叫在下‘玉龍’。”

姜艾嚇得往後跳開。

“你居然是心蘭手中的劍？”

力士又是紳士一禮。

“正是在下。”

姜艾知道玉龍愛好心靈純潔的女性，但玉龍是這樣的妖魅男子，就讓人畏懼了，都不敢想象他會對心蘭幹些什麽。

“姜艾少爺放心，在下對於男人從來只想殺之而後快。”

“雖然我很高興你沒看出我在想什麽，但你的發言很成問題啊！”

“對於姜艾少爺，在下還是懂分寸的，除了揍你的時候會下手重些，不會有別的想法。”

“我去，你想法已經夠多了！”姜艾吼。

“承蒙誇獎，為陛下分憂是在下應盡的本分。”

“等等，你是怎麽稱呼心蘭的？”姜艾問。

力士對著學院方向深深一禮，露出敬仰的表情。

“當然是‘女皇陛下’！”

想起心蘭揍自己的情景，姜艾渾身哆嗦，認可了這個稱呼。

“不過，陛下這詞可不能隨便亂用。”

“無妨，在下是龍族。”

“這倒也是。”

龍族都算是外國人，他們管不著，更何況力士只是召喚生物。

召喚界是個特殊的次位面，裏面的召喚生物只有三種，一般召喚獸、英靈、神靈……但無論哪一種，都不能算活著的生物了，所以才能被簽訂契約的人隨時召喚出來。

召喚生物就算在現界死亡，也只是暫時消失回到召喚界，過段時間再召喚即可。

力士如此人性化，想來只可能是英靈或者神靈。但神靈需要祭祀，龍族人丁不旺，不可能祭祀出神靈，所以力士只可能是英靈了。

和外國的死人過不去，衛兵還沒那麽閑。

“你在幹什麽？”姜艾明知故問，不再深究之前的稱呼。

“了解一下蜀地的情況。”

“哦。”意料之內的回答。

“沒有別的事，我們就此別過吧。”力士和他告別。

“成都都查探完了？”

“是的。”力士變回玉龍，往空中飛去。

姜艾回到學院，氣沖沖地找到心蘭。

“餵，別浪費時間了，我知道收集情報是必須的步驟，但幹嘛不問我……還是說，你並不信任我？”

“沒這回事，只是當局者迷的道理你也懂吧？”心蘭摸了摸姜艾的頭，“所以我決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遍。”

姜艾沒有躲，因為心蘭說不定會追上來強行摸頭。

“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。”

“謝謝關心……正好，我也有些事請你幫忙。”

“什麽事？”姜艾急道，完了他收斂起臉色，“別誤會，我只是擔心你會亂搞。”

“謝謝。”心蘭感激一笑。

心蘭讓姜艾叫來馬淵和班朝。

“心蘭殿下，請問我們要做些什麽？”來到房間，馬淵禮貌地問心蘭。

“寫信。”

“寫信給誰？”姜艾不解，他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“你們的家人。”

馬淵班朝無所謂，但姜艾的臉色迅速變了。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為了請求援助。”心蘭道。

“不要。”姜艾搖頭。

“為什麽？”輪到心蘭問了。

“那些家夥是不會幫我們的！”姜艾有些激動。

“不試過怎麽知道？”心蘭一眼就看穿了姜艾。

“不用試，那種人怎麽可能會幫蜀地……”姜艾不住搖頭。

“是你不想求援吧？”心蘭一語道破。

“怎麽可能……我……”姜艾發現自己說不下去了。

“心蘭殿下，那天之後，不只是姜老大，我們也不願求援。”班朝道。

“哪天？”

班朝只好講解劉天離開後的事。

“因為貴族們把援助撤走，所以你們就決定和貴族劃清界限，自力更生？”心蘭聽完，總結道。

“沒錯，那些貴族根本……”班朝沒說下去，他想起自己和馬淵都是貴族子弟。

“反正我不會寫！”

姜艾跑了出去，直到廣場才停下腳步。看著因昨天戰鬥而變得一片狼藉的大地，他的心情頓時變得沈重，默默蹲下身子，摸著坑坑窪窪的地面出神。

“修好這塊地要花多久？”心蘭追了過來，站在他身後。

“至少十天。”姜艾緩緩道，“你想說的話我懂。”

如果人才充裕，一天都不用就可以修好，但百姓還要建房，各地還要發展……工匠的行程都排到幾個月後了，他們只能自己來修。而且他們也不是什麽閑人，姜艾之所以能亂逛，是因為趙充幾人為了讓他接待心蘭他們，替他分擔了工作。

但是求外界……求姜家真的有用嗎？

“也許你說得對，我只是面子過不去。”姜艾拋開那個念頭，坦誠自己錯誤，“我畢竟是離家出走的逆子，我害怕被責罵……”

“不是，你害怕的不是被責罵。”心蘭否定了，“而是害怕成為一名貴族。”

“怎麽會？”姜艾轉身，“馬淵和班朝不也都……”

“他們是異類，異類是不足以成為代表的……你也想成為異類，所以才拒絕去面對。”

姜艾無言以對，他捫心自問，發現自己真的如心蘭所說討厭成為貴族，但——

“這樣不很好嗎？如果我成為了他們，那蜀地早就……”

心蘭給他一個手刀，冷靜祝福流遍全身。

“你的確為蜀地做了不少事，不過我們討論的不是這個。你討厭貴族，是因為他們唯利是圖、家族至上、冷漠無情……對吧？”

姜伯約點頭，嘴角微微彎起，似是諷笑貴族，又像是為自己作為貴族子弟而苦笑。

心蘭笑了。

“反過來，他們覺得你們總是意氣行事、不經大腦、不計後果……對嗎？”

“你為什麽要站在他們角度說話，我們的做法有什麽不對，有什麽不好？”

“沒什麽，我只不過覺得你們都是一樣的貨色。”心蘭諷笑道。

“我們哪裏一樣了！”姜艾怒。

“不一樣嗎？都那麽固執，都那麽堅持己見，別人的優點一分一毫都看不見。”

姜艾啞然。

“如果你只是從一個圈子跳到另一個圈子，那麽你永遠都改變不了蜀地。”

說完，心蘭回屋去了，留下姜艾一人發呆。

“信的內容寫什麽？”馬淵見心蘭立刻問。

“你們應該有外面的關系吧，讓他們幫忙在朝廷上美言幾句。”

“這真的好嗎？”馬淵又問，他擔心的是其他事。

“放心，我已經有計劃了。”

“請問是怎樣的計劃？”不講詳細，馬淵無法下筆。

“很簡單，先送信，然後你來告訴姜艾為什麽不該這麽做。”心蘭深深一笑。

馬淵雙眼圓睜，拍桌而起。

“這算什麽計劃!”

沒等他吼完，姜艾的聲音就蓋過了他。

“心蘭！”

馬淵立刻坐回去，裝作什麽事沒有。姜艾走進來，正打算開口，卻看見班朝一臉驚愕，連忙問：“你們在幹什麽？”

背對著姜艾的馬淵朝班朝使了一下眼色，後者反應過來：“寫……寫信，對，寫信，我們在寫信！”

姜艾疑惑地收回目光，面向心蘭。

“我決定寫信回家！你說得對，我的確沒有跳出圈子，其實無論是自力更生，還是借助別人的力量，只要能讓蜀地變好，就應該果斷去做，對吧？”

心蘭不回答，只是把紙和筆遞給了他。姜艾伸手就要接過，馬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馬淵，怎麽了？”姜艾問。

“……沒什麽。”猶豫了一下，馬淵最終還是放開了姜艾的手。

最後除了馬淵，三人都寫好了信。

“我晚些再寫……”馬淵視線搖擺不定。

“那我去寄信了，要不要順便幫你帶個口信。”

“不用。”心蘭答。

姜艾走了，楊家的商隊基本三天一到，心蘭來了之後一天三到，所以寄信並不是問題。

問題是——

“你打算毀了蜀地嗎？！”等姜艾走遠，馬淵喊。

“什麽回事？”班朝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。

“沒什麽，只是他不行動，我就幫他做了。”心蘭回答得讓人不明就裏。

“誰要你這麽做了！”

馬淵悲憤地站起來，亮出了鐵折扇。

“餵，別沖動！”班朝攔住他。

“現在還能阻止他，為什麽不去。”心蘭笑得很陰險，“莫非你害怕了？”

馬淵渾身僵硬，就這麽呆立在原地。

心蘭帶著班朝離開房間。

“你應該能追上劉天吧？”出來後，心蘭問班朝。

“要追嗎？”班朝是三英第四，有感應三英之首的能力。

“你是怎麽想的？”

班朝早就想好說辭。

“我不過是三英第四，服從命令……”

“那我命令你，按自己的想法做就好。”說完，心蘭歪頭思考了一下，“不過我好像沒權命令你……能暫時當我是主母嗎？”

“我可不是趙子龍。”班朝幹巴巴地笑了，把頭扭向房間方向，“我覺得沒什麽不好，只是……”

“你討厭馬淵那副姿態吧？”心蘭幫他說出來。

班朝的笑容變得苦澀。

心蘭沒說錯，但他有什麽資格去說？

以朋友的身份？

他們真的是朋友嗎？

桃園結義的，只有三個人！

“你莫非是想不勞而獲？”

心蘭的話像錐子一樣刺入心扉。

是啊，要成為朋友，總有一方要踏出第一步。

他一直都只想做被動的那一方。

他知道馬淵在害怕什麽，因為他也在害怕。

那要繼續害怕下去嗎？

擡頭望著心蘭的臉。

他明白心蘭剛才是在故意激馬淵。

就算他只算部下，勸諫的話居然需要外人來說，這也真是太丟臉了。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下定決心，班朝轉過身，然後大吼——

“馬淵，給我滾出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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